暮春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后窗,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。
苏漾托着腮看窗外樱花树摇晃,碎金般的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,忽然听见林小悠倒抽冷气的声音。
"苏漾苏漾!
"后桌死党猛戳她后背,"老班说这学期要按对角线换座!
"教室顿时炸开锅。
苏漾回头时看见贺墨琛正在收拾书包,修长手指把课本码成整齐的立方体。
少年垂着眼睑,阳光在他眉骨投下小片阴影,仿佛周围喧哗都与他无关。
他们做了两年同学,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。
苏漾记得开学典礼那天,少年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。
他穿白衬衫的样子像棵落满新雪的松树,声线清冷如冰泉漫过鹅卵石。
那天礼堂外的樱花被风吹得纷扬如雨,而她站在队伍末尾,隔着三十排座椅看他衬衫领口被风掀起的褶皱。
"苏漾,你坐这里。
"班主任敲了敲第西组第三排的课桌。
苏漾抱着书包坐下时,听见右后方传来椅子拖动的轻响。
隔着过道对角线的位置,贺墨琛正在往抽屉里放保温杯,腕骨凸起的弧度在阳光下白得晃眼。
樱花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,落在苏漾摊开的英语书上。
她伸手去拂,看见贺墨琛弯腰捡起滚到过道中间的钢笔。
银灰色笔身在光影里流转着金属冷光,和他本人一样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。
第二天早读课,苏漾咬着牛奶吸管背《赤壁赋》。
后排突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,林小悠的尖叫混着男生们的哄笑炸开。
她转身时正对上贺墨琛蹙眉的表情,少年弯腰扶起椅子,后颈棘突在蓝白校服领口若隐若现。
"你的钢笔。
"苏漾用气声说,指了指他脚下。
那支银灰色钢笔不知何时滚落到她椅子腿旁边,笔帽上刻着极小的"H.M.C"。
贺墨琛的目光顺着她手指垂落,忽然顿住。
苏漾这才发现自己的帆布鞋鞋带松了,鲜红的蝴蝶结正软趴趴搭在白色鞋面上。
等她系好鞋带抬头,少年己经捡起钢笔回到座位,耳尖泛着可疑的淡红。
午休时苏漾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。
回来时教室空无一人,她的笔袋孤零零躺在课桌上。
刚要伸手去拿,余光瞥见贺墨琛的课桌抽屉里闪过银光——那支钢笔正斜斜插在课本缝隙间,像等待被拔出的石中剑。
鬼使神差地,她抽出钢笔塞进自己校服口袋。
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体温,烫得她指尖发麻。
走廊传来脚步声时,苏漾己经蹦回座位,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撞碎肋骨。
"看见我的钢笔了吗?
"冷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苏漾抬头,贺墨琛撑着她课桌俯身,松木香混着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他袖口卷到手肘,小臂线条随着找东西的动作微微绷紧。
苏漾把钢笔藏在掌心,金属棱角硌得生疼。
"没、没看见呀。
"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飘,"要不要我帮你找?
"少年突然首起身,目光扫过她攥紧的右手。
苏漾感觉后背沁出薄汗,教室后墙的挂钟秒针走动声震耳欲聋。
就在她快要缴械投降时,贺墨琛转身走向讲台,黑色碎发被穿堂风撩起,露出耳后一颗淡褐色小痣。
"找到了。
"他举起不知从哪翻出来的红笔,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数学公式,"刚才借给学习委员批作业。
"苏漾愣住时,少年己经回到座位。
阳光斜切过他们之间的过道,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碎的金粉。
她悄悄摊开掌心,钢笔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光斑,像偷藏了一颗星星。
放学时下起太阳雨。
苏漾磨蹭到值日生都走光,才摸出那支钢笔放在贺墨琛课桌上。
指尖刚要撤离,忽然被人握住手腕。
"偷东西要坐牢的。
"贺墨琛不知何时折返,校服外套肩头洇着深色雨痕。
他食指勾着便利店塑料袋,里面躺着两盒草莓牛奶。
苏漾感觉被他握住的那圈皮肤开始发烫:"我、我只是......""只是恶作剧?
"少年松开手,从塑料袋里抽出一盒牛奶推过来。
塑料盒碰撞课桌发出轻响,草莓香甜混着雨水的潮气在空气里弥漫。
"明天带辞典来。
""啊?
""帮你补古文。
"贺墨琛拧开自己那盒牛奶,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,"上次月考你古诗文鉴赏扣了十分。
"雨点敲打玻璃窗的声音忽然变得清脆。
苏漾盯着他睫毛上未干的水珠,忽然发现那支钢笔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书包侧袋。
银灰色笔身在暮色中泛着暖光,像初融的雪水映着晚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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